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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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倪俊典型的一杯倒。
昨晚被游寅放出的那個驚天猛料驚得猛灌了一杯酒, 那些特意把游寅叫下來想要作為準一家人叮囑的話被那杯酒沖了個幹凈。
頭昏腦漲，什麽都忘記了。
此日一早醒來才意識到事情嚴重性。
——游寅竟然是Mist，完蛋玩意兒, 這事情大了。
倪俊攥著手機彳亍不定, 助理幾次進辦公室見老板都是這幅憂心憂慮的表情, 忐忑不安地問：“老板，咱公司是要破產了嗎？”
倪俊擺擺手把他趕走，又想了想把人叫回來。
助理被留下，做他的的感情顧問。
“你說如果一個你……”倪俊想了半天, 也沒捋清楚自己該怎麽簡潔明了的概括倪嶼生那游寅那麽多層覆雜關系。
最後索性放棄, 算了, 糟心事留給當事人吧。
我就別多管閑事了。
直到倪俊被這個煩惱一直困擾到了周五，他還是決定撥通了游寅的電話。
-
新開的競技館。
游寅到時, 倪俊剛從跑道上下來。他把頭盔和護膝摘掉還給工作人員，又周全的示意工作人員上兩杯咖啡。
“這環境還不錯吧, 要不要體驗一下？”
游寅笑著看看環境, 前衛前沿的設施確實很不錯：“先說正事吧, 怕你一會又被我那句話嚇得暈過去，回頭又得找我一次。”
倪俊喜歡和聰明人聊天，省勁兒；又最不喜歡和聰明人聊天，你的目的你的心思在人家眼中根本不是個秘密，一目了然全數被攤開。
兩人坐在被喧鬧聲圍繞的休息廳裏, 咖啡香氣氤氳。
倪俊逐漸開口：“我母親是個非常厲害的設計師，對自己作品的要求極高，以至於後來因為畫不出滿意的設計稿，寧願以生命殉葬藝術。”
倪俊剛跑了了兩圈賽道，一腔熱血, 但說這段話是，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講個故事。
“笙笙受了母親的熏陶，對設計同樣保持著極致的熱愛，老天恩賜，讓笙笙同樣具有驚人的天賦。”
“但是母親的去世，對倪嶼生打擊很大。她害怕自己也會步母親的後塵，也會因為靈感枯竭、因為遭遇瓶頸，而平庸碌碌。”
昨晚倪俊從倪嶼生家離開後特意給游寅發消息把人喊出去吃燒烤，游寅隱約便猜到倪俊拿他當自己人，並決定和他說些掏心窩子的話。只不過游寅沒想到倪俊的心理承受力這麽低，他只開誠布公地亮了自己的一個馬甲便把人給嚇得悶了口酒。
然後就暈了。
該說的也沒說。
“你知道自我毀滅型人格嗎？笙笙就是。”倪俊說，“她因為害怕失去，所以在自己意識到自己未來可能會擁有這樣情緒的同時，便決定了放棄。”
“以至於她所選擇的，不是因為熱愛，而是因為‘即便我有朝一日失去，我也不會難過’的佛系心態。”
“這也就導致了她在很多選擇上，因為過於在意而放棄。面對她保持熱忱的設計，是，面對愛情，她也是。”
游寅點頭：“我隱約能感覺到。”
倪嶼生善於用謊言和漫不經心來偽裝自己，極度地缺乏安全感，而她選擇的自保行為又過於極端。
“我不知道你對笙笙的愛有幾分，但我知道，笙笙面對你一定是無限遠離的。”倪俊看游寅的反應，知道自己沒猜錯，“這是她面對不確定因素的自保行為。”
“她只有在面對那些‘可有可無的事情’時，才會表現出讓人震懾與驚嘆的孤註一擲，因為不論失去或者擁有與否，她都不會太傷心。這也是為什麽她的模特之路會如此驚艷而勵志。”
游寅很少說，但聽得很認真。
寥寥半小時，游寅的心情比他來之前所預想的還要沈重。
有些事你猜測和真實就是這樣，遠遠是兩碼事。
“大概就是這樣。不過……”倪俊一拍膝蓋，是真的有些怕自己說多錯多會把游寅從倪嶼生身邊推遠。
不過他轉念一想，能夠被推遠的人，也不是良人。
游寅看他欲言又止，一副為難的模樣，道：“放心，我就裝不知道。”
倪俊怔了下，笑著說好，沒再多言。
關於Niyus為什麽是Mist粉絲這件事情，他不知道當講不當講。言盡於此，游寅如果對倪嶼生用心，這些事他能自己看到。
游寅一門心思都沈浸在倪嶼生身上，並沒有註意到倪俊的分神。
他在給倪嶼生發消息，斟酌了半天，也沒理清楚自己要發些什麽內容，只是……想見她，然後告訴她，我想抱住這個故作堅強的你，以及我想你了。
-
彼時，倪嶼生正在設計學院的辦公樓。
眼看四月馬上就要過半，論文題目遲遲沒有確定，倪嶼生為了充足的論文準備時間，還是決定去找方淵。
誰想剛進辦公室，就聽到方淵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在和鄰座的老師吐槽，距離設計大賽報名截止還有三天，就是把倪嶼生綁也得綁了去。
一只腳跨進辦公室的倪嶼生，默默地往後撤。
但身後正好有老師進來：“倪嶼生啊，來找你們方院長？”
倪嶼生退無可退，聞聲看過來的方淵也發現了她，顏色鐵青地盯著她。
“院長。”倪嶼生硬著頭皮進去。
沒花多少時間確定了論文題目，倪嶼生簡單構思後和院長溝通了想法。倪嶼生能力強，論文的選擇無非是尋找一個方向，即便是耽擱一年，方淵不認為她的學生會退步。關於論文，方淵從沒擔心過。
她計較的一直是服裝設計大賽。
“大賽的事情，你考慮的怎麽樣。這周日報名就要截止了。”方淵手肘墊在桌子上，十指交叉抵在下顎處，平靜地看向倪嶼生。
倪嶼生視線在電腦屏幕上停頓了幾秒，照常把幾個關鍵要點記錄到文檔中才緩緩擡頭。
方淵看著那雙澄澈到不染雜質，帶著最純粹的美好的眸子，一直心梗，這件事情對於她來說就這樣不重要嗎。
如果不是最初對她寄予了足夠的厚望，現在也不會如此的失望。
好在方淵自始至終都相信，倪嶼生是有自己的苦衷，所以方淵不吝嗇也不抗拒此時此刻拉她一把：“院裏論文答辯偏向理論性，而大賽完全是實踐性。一個優秀的設計師，不僅僅局限在紙上談兵，震撼人心的設計才是設計師最好的答卷。”
倪嶼生咬唇，漂亮的眉眼微斂。
“我以後可能……”被咬的失去血色的嘴唇哆嗦了一下，後半句話遲遲沒有說出口。
一個身負武功絕學的江湖俠客，因為看厭了血腥內心麻木毅然決心再不出手。但當有一天，所有人都在逼問俠客既然不再出手了，要不要自廢武功時，俠客哪裏舍得。
一身的武功絕學。
天縱奇才。
卻也天妒奇才。
倪嶼生藏在袖口下的手指發僵冰涼，十指連心，一直整個心冷得像是藏在寒冬。她深吸一口氣：“院長，我可以再想想嗎？”
-
從辦公室出來，倪嶼生看到游寅的消息。
【莊院長壽辰要到了，你先前說準備的賀禮是什麽？】
倪嶼生想了想，確實是自己那日嘴賤，在莊綺雙面前出風頭提了一嘴。
“你還真賴上我了。”
從電梯下來，倪嶼生收到游寅的回覆：【大明星，我窮。】
倪嶼生頭頂一串烏鴉飛過，帶走留個烏漆嘛黑的小圓點。
離開辦公樓往校門口走，因為是上課時間，校園裏散步的學生不多，以至於倪嶼生越發肯定背後有人在跟著自己。
自打那晚被人跟蹤後，倪嶼生如非必要晚上鮮少出門，一直都是平靜。
只是現在是白天……現在私生都這麽大膽了嗎？
倪嶼生拿著手機回憶，最近娛樂圈又發生了什麽大事跡，刺激了哪家粉絲坐不住了。
還沒想出個所以然，就被人喊了一嗓子——
“倪同學！”
倪嶼生懵神回頭，看到江襲。
她疑惑地看看四周，再看看他：“剛剛就是你跟了我一路？”
江襲拘謹地撓頭：“倪同學，你現在方便嗎？”
倪嶼生意外江襲會找自己幫忙，直到她得知了那晚跟蹤自己的竟然是江襲。
“原來那晚在小巷跟蹤我的也是你啊！”
江襲不好意思：“我原本在你買烤串的那個攤子吃飯，看到你想要找你幫忙，所以想喊住你。但因為……我一直沒想好怎麽開口，不知不覺就跟了你一路。事後我想了想，才反應那晚是不是把你嚇到了。”
倪嶼生尷尬：“確實把我嚇壞了。”
江襲：“抱歉。”
倪嶼生對江襲印象不錯：“你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江襲沈默著，拇指按在食指的第二關節摩挲著，遲遲沒開口。
“倪同學，你和游教授熟嗎？”
倪嶼生揚聲嗯了一下，心想你應該不是也在吃瓜吧。“想讓我幫你說情？”
江襲詫然的看她。
倪嶼生淡定地說：“患有嗅覺障礙的學生，確實不適合留在實驗室。游教授讓你放棄科研確實是為你著想。”
江襲空洞的眼睛驟張。
倪嶼生說：“放心，游教授沒有和我提過你的事情。”
江襲抿唇，是她自己看出來的。
“要強的人患有心理障礙癥會想盡辦法掩飾自己。而剛好，我因為一些緣故對嗅覺障礙癥狀有些了解。”
江襲眼底的情緒恢覆平靜，坦白道：“我熱愛科研，願意將一生傾註上。”
倪嶼生安靜地聽。
可能因為她對香水關註的多，有業餘學習過相關知識；也可能是因為她做了一段時間Mist的粉絲，深知科研人員的那股子熱忱極其珍貴；又或者她對於自己所擅長的領域也曾說過類似的話。
——願意為其傾註一生。
多麽美好的一句話。
所以此刻，她聽得很認真。
“我以競賽特招進北央，是學校重點培養的種子學生，很多人都不相信我除了理科外的其他科目連幾個都達不到。但是游教授……現在讓我離開實驗室，我一時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
“我寧願於熱愛中平庸，也不甘在安逸處驚艷。”
-
一直到和江襲分開，倪嶼生心裏仍在喃喃這句話。
寧願於熱愛中平庸，也不甘在安逸處驚艷。
倪嶼生輕舒一口氣，這種熱血又赤誠的感覺真好。
但此刻的倪嶼生像是已到暮年的老人，做什麽都提不起興致。
她幫不了江襲，也救不了自己。
倪嶼生將自己關在家裏一整天，翻著母親的設計稿。
原本用四個字便可以簡單概括這個周末——行屍走肉。
直到周日中午，游寅致電鈴聲劃破了女孩難得的安眠夢境。
女孩在枕頭下面摸到手機，然後睡眼迷瞪地接通，聲音帶著懶洋洋的小尾音：“餵？”
游寅怔了怔：“你不會忘記了吧，今天要去莊院長家吃飯。”
倪嶼生揉揉眼睛，在馬上要昏睡的邊緣：“長輩的壽宴，我一個外人不合適吧。”
“外人確實不合適。”游寅的聲音在一個困倦到自動屏蔽周圍一切雜音的倪嶼生而言，格外清晰，“不過可以帶家屬。”
“……”倪嶼生那句“我不是你家屬”滾到嘴邊。
只聽游寅又道：“你最近也沒什麽工作，每月供著這麽大公寓的租金，還有日常花銷，名牌包變賣的差不多了吧。我今天帶你去蹭飯，能省一頓是一頓。”
“……”
倪嶼生皺著眉睜眼，仰頭望著天花板，手機還在耳邊的位置微微發燙。
這臺詞怎麽聽著這麽熟悉啊。
游寅拿的是以前倪嶼生用過的臺詞本吧。
這都能行？
半個小時候，游寅給倪嶼生發消息：“到哪裏了？”
倪嶼生掙紮著剛從床上爬起來：“到起床了。”
“……”
作者有話要說： 走一下劇情。還有一章。
請叫我上進厭。
☆、偽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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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日一早醒來才意識到事情嚴重性。
——游寅竟然是Mist，完蛋玩意兒, 這事情大了。
倪俊攥著手機彳亍不定, 助理幾次進辦公室見老板都是這幅憂心憂慮的表情, 忐忑不安地問：“老板，咱公司是要破產了嗎？”
倪俊擺擺手把他趕走，又想了想把人叫回來。
助理被留下，做他的的感情顧問。
“你說如果一個你……”倪俊想了半天, 也沒捋清楚自己該怎麽簡潔明了的概括倪嶼生那游寅那麽多層覆雜關系。
最後索性放棄, 算了, 糟心事留給當事人吧。
我就別多管閑事了。
直到倪俊被這個煩惱一直困擾到了周五，他還是決定撥通了游寅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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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開的競技館。
游寅到時, 倪俊剛從跑道上下來。他把頭盔和護膝摘掉還給工作人員，又周全的示意工作人員上兩杯咖啡。
“這環境還不錯吧, 要不要體驗一下？”
游寅笑著看看環境, 前衛前沿的設施確實很不錯：“先說正事吧, 怕你一會又被我那句話嚇得暈過去，回頭又得找我一次。”
倪俊喜歡和聰明人聊天，省勁兒；又最不喜歡和聰明人聊天，你的目的你的心思在人家眼中根本不是個秘密，一目了然全數被攤開。
兩人坐在被喧鬧聲圍繞的休息廳裏, 咖啡香氣氤氳。
倪俊逐漸開口：“我母親是個非常厲害的設計師，對自己作品的要求極高，以至於後來因為畫不出滿意的設計稿，寧願以生命殉葬藝術。”
倪俊剛跑了了兩圈賽道，一腔熱血, 但說這段話是，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講個故事。
“笙笙受了母親的熏陶，對設計同樣保持著極致的熱愛，老天恩賜，讓笙笙同樣具有驚人的天賦。”
“但是母親的去世，對倪嶼生打擊很大。她害怕自己也會步母親的後塵，也會因為靈感枯竭、因為遭遇瓶頸，而平庸碌碌。”
昨晚倪俊從倪嶼生家離開後特意給游寅發消息把人喊出去吃燒烤，游寅隱約便猜到倪俊拿他當自己人，並決定和他說些掏心窩子的話。只不過游寅沒想到倪俊的心理承受力這麽低，他只開誠布公地亮了自己的一個馬甲便把人給嚇得悶了口酒。
然後就暈了。
該說的也沒說。
“你知道自我毀滅型人格嗎？笙笙就是。”倪俊說，“她因為害怕失去，所以在自己意識到自己未來可能會擁有這樣情緒的同時，便決定了放棄。”
“以至於她所選擇的，不是因為熱愛，而是因為‘即便我有朝一日失去，我也不會難過’的佛系心態。”
“這也就導致了她在很多選擇上，因為過於在意而放棄。面對她保持熱忱的設計，是，面對愛情，她也是。”
游寅點頭：“我隱約能感覺到。”
倪嶼生善於用謊言和漫不經心來偽裝自己，極度地缺乏安全感，而她選擇的自保行為又過於極端。
“我不知道你對笙笙的愛有幾分，但我知道，笙笙面對你一定是無限遠離的。”倪俊看游寅的反應，知道自己沒猜錯，“這是她面對不確定因素的自保行為。”
“她只有在面對那些‘可有可無的事情’時，才會表現出讓人震懾與驚嘆的孤註一擲，因為不論失去或者擁有與否，她都不會太傷心。這也是為什麽她的模特之路會如此驚艷而勵志。”
游寅很少說，但聽得很認真。
寥寥半小時，游寅的心情比他來之前所預想的還要沈重。
有些事你猜測和真實就是這樣，遠遠是兩碼事。
“大概就是這樣。不過……”倪俊一拍膝蓋，是真的有些怕自己說多錯多會把游寅從倪嶼生身邊推遠。
不過他轉念一想，能夠被推遠的人，也不是良人。
游寅看他欲言又止，一副為難的模樣，道：“放心，我就裝不知道。”
倪俊怔了下，笑著說好，沒再多言。
關於Niyus為什麽是Mist粉絲這件事情，他不知道當講不當講。言盡於此，游寅如果對倪嶼生用心，這些事他能自己看到。
游寅一門心思都沈浸在倪嶼生身上，並沒有註意到倪俊的分神。
他在給倪嶼生發消息，斟酌了半天，也沒理清楚自己要發些什麽內容，只是……想見她，然後告訴她，我想抱住這個故作堅強的你，以及我想你了。
-
彼時，倪嶼生正在設計學院的辦公樓。
眼看四月馬上就要過半，論文題目遲遲沒有確定，倪嶼生為了充足的論文準備時間，還是決定去找方淵。
誰想剛進辦公室，就聽到方淵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在和鄰座的老師吐槽，距離設計大賽報名截止還有三天，就是把倪嶼生綁也得綁了去。
一只腳跨進辦公室的倪嶼生，默默地往後撤。
但身後正好有老師進來：“倪嶼生啊，來找你們方院長？”
倪嶼生退無可退，聞聲看過來的方淵也發現了她，顏色鐵青地盯著她。
“院長。”倪嶼生硬著頭皮進去。
沒花多少時間確定了論文題目，倪嶼生簡單構思後和院長溝通了想法。倪嶼生能力強，論文的選擇無非是尋找一個方向，即便是耽擱一年，方淵不認為她的學生會退步。關於論文，方淵從沒擔心過。
她計較的一直是服裝設計大賽。
“大賽的事情，你考慮的怎麽樣。這周日報名就要截止了。”方淵手肘墊在桌子上，十指交叉抵在下顎處，平靜地看向倪嶼生。
倪嶼生視線在電腦屏幕上停頓了幾秒，照常把幾個關鍵要點記錄到文檔中才緩緩擡頭。
方淵看著那雙澄澈到不染雜質，帶著最純粹的美好的眸子，一直心梗，這件事情對於她來說就這樣不重要嗎。
如果不是最初對她寄予了足夠的厚望，現在也不會如此的失望。
好在方淵自始至終都相信，倪嶼生是有自己的苦衷，所以方淵不吝嗇也不抗拒此時此刻拉她一把：“院裏論文答辯偏向理論性，而大賽完全是實踐性。一個優秀的設計師，不僅僅局限在紙上談兵，震撼人心的設計才是設計師最好的答卷。”
倪嶼生咬唇，漂亮的眉眼微斂。
“我以後可能……”被咬的失去血色的嘴唇哆嗦了一下，後半句話遲遲沒有說出口。
一個身負武功絕學的江湖俠客，因為看厭了血腥內心麻木毅然決心再不出手。但當有一天，所有人都在逼問俠客既然不再出手了，要不要自廢武功時，俠客哪裏舍得。
一身的武功絕學。
天縱奇才。
卻也天妒奇才。
倪嶼生藏在袖口下的手指發僵冰涼，十指連心，一直整個心冷得像是藏在寒冬。她深吸一口氣：“院長，我可以再想想嗎？”
-
從辦公室出來，倪嶼生看到游寅的消息。
【莊院長壽辰要到了，你先前說準備的賀禮是什麽？】
倪嶼生想了想，確實是自己那日嘴賤，在莊綺雙面前出風頭提了一嘴。
“你還真賴上我了。”
從電梯下來，倪嶼生收到游寅的回覆：【大明星，我窮。】
倪嶼生頭頂一串烏鴉飛過，帶走留個烏漆嘛黑的小圓點。
離開辦公樓往校門口走，因為是上課時間，校園裏散步的學生不多，以至於倪嶼生越發肯定背後有人在跟著自己。
自打那晚被人跟蹤後，倪嶼生如非必要晚上鮮少出門，一直都是平靜。
只是現在是白天……現在私生都這麽大膽了嗎？
倪嶼生拿著手機回憶，最近娛樂圈又發生了什麽大事跡，刺激了哪家粉絲坐不住了。
還沒想出個所以然，就被人喊了一嗓子——
“倪同學！”
倪嶼生懵神回頭，看到江襲。
她疑惑地看看四周，再看看他：“剛剛就是你跟了我一路？”
江襲拘謹地撓頭：“倪同學，你現在方便嗎？”
倪嶼生意外江襲會找自己幫忙，直到她得知了那晚跟蹤自己的竟然是江襲。
“原來那晚在小巷跟蹤我的也是你啊！”
江襲不好意思：“我原本在你買烤串的那個攤子吃飯，看到你想要找你幫忙，所以想喊住你。但因為……我一直沒想好怎麽開口，不知不覺就跟了你一路。事後我想了想，才反應那晚是不是把你嚇到了。”
倪嶼生尷尬：“確實把我嚇壞了。”
江襲：“抱歉。”
倪嶼生對江襲印象不錯：“你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江襲沈默著，拇指按在食指的第二關節摩挲著，遲遲沒開口。
“倪同學，你和游教授熟嗎？”
倪嶼生揚聲嗯了一下，心想你應該不是也在吃瓜吧。“想讓我幫你說情？”
江襲詫然的看她。
倪嶼生淡定地說：“患有嗅覺障礙的學生，確實不適合留在實驗室。游教授讓你放棄科研確實是為你著想。”
江襲空洞的眼睛驟張。
倪嶼生說：“放心，游教授沒有和我提過你的事情。”
江襲抿唇，是她自己看出來的。
“要強的人患有心理障礙癥會想盡辦法掩飾自己。而剛好，我因為一些緣故對嗅覺障礙癥狀有些了解。”
江襲眼底的情緒恢覆平靜，坦白道：“我熱愛科研，願意將一生傾註上。”
倪嶼生安靜地聽。
可能因為她對香水關註的多，有業餘學習過相關知識；也可能是因為她做了一段時間Mist的粉絲，深知科研人員的那股子熱忱極其珍貴；又或者她對於自己所擅長的領域也曾說過類似的話。
——願意為其傾註一生。
多麽美好的一句話。
所以此刻，她聽得很認真。
“我以競賽特招進北央，是學校重點培養的種子學生，很多人都不相信我除了理科外的其他科目連幾個都達不到。但是游教授……現在讓我離開實驗室，我一時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
“我寧願於熱愛中平庸，也不甘在安逸處驚艷。”
-
一直到和江襲分開，倪嶼生心裏仍在喃喃這句話。
寧願於熱愛中平庸，也不甘在安逸處驚艷。
倪嶼生輕舒一口氣，這種熱血又赤誠的感覺真好。
但此刻的倪嶼生像是已到暮年的老人，做什麽都提不起興致。
她幫不了江襲，也救不了自己。
倪嶼生將自己關在家裏一整天，翻著母親的設計稿。
原本用四個字便可以簡單概括這個周末——行屍走肉。
直到周日中午，游寅致電鈴聲劃破了女孩難得的安眠夢境。
女孩在枕頭下面摸到手機，然後睡眼迷瞪地接通，聲音帶著懶洋洋的小尾音：“餵？”
游寅怔了怔：“你不會忘記了吧，今天要去莊院長家吃飯。”
倪嶼生揉揉眼睛，在馬上要昏睡的邊緣：“長輩的壽宴，我一個外人不合適吧。”
“外人確實不合適。”游寅的聲音在一個困倦到自動屏蔽周圍一切雜音的倪嶼生而言，格外清晰，“不過可以帶家屬。”
“……”倪嶼生那句“我不是你家屬”滾到嘴邊。
只聽游寅又道：“你最近也沒什麽工作，每月供著這麽大公寓的租金，還有日常花銷，名牌包變賣的差不多了吧。我今天帶你去蹭飯，能省一頓是一頓。”
“……”
倪嶼生皺著眉睜眼，仰頭望著天花板，手機還在耳邊的位置微微發燙。
這臺詞怎麽聽著這麽熟悉啊。
游寅拿的是以前倪嶼生用過的臺詞本吧。
這都能行？
半個小時候，游寅給倪嶼生發消息：“到哪裏了？”
倪嶼生掙紮著剛從床上爬起來：“到起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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